陈季珽紧抿着唇,飞扬的浓眉拧着,抓握的双手能看见隐现的青筋,他想伸手去拉林淼,被她用力挥开了。
林淼的脸上血色褪尽,只觉得难以置信。
是他对她的信任与照顾,揉碎了她的坚持,选择了跟他在一起。
不过……信任这种东西,此时就像一把利刃,鲜血淋漓地破开所有的不堪。
很多事情只要联系起来就能想明白了。
“怪不得你言辞凿凿地说相信我,你这么精明理智的一个人,要不是知道真相,怎么可能是用直觉、用感情去相信我呢?偏偏我还愚蠢到这个地步,被你‘感动’得一塌糊涂……”林淼的语气并不严厉,仿佛是哭得没力气了,但是透出的那种厌倦让人心凉了一片。
陈季珽上前一步:“淼淼……”
“你别这样叫我!我觉得很恶心!”林淼恨恨地瞪着他看,指着自己的心口说,“这就是你说的用心看?陈季珽,你跟她们一样,都觉得我特好骗是吧?”
“你听我说,不是这样的……”陈季珽鲜少说话这般不利索,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,可是到了嘴边只余下无力。
“不是这样?那应该是什么样子?唔,让我想想……”林淼哭着哭着又笑了,就是笑容有些凄凉,已经哭哑的嗓音破碎喃喃,“我想、记得你说过,留我在身边,不是为了折磨我,那就是对我又爱又恨咯?当初你看中了我,我却不知好歹跟了顾淮,而陈宝玥也喜欢顾淮,还跌下山昏迷了,你后来知道真相,干脆跟我在一起,不睡白不睡,不但可以监视我,还能成全陈宝玥那样龌龊的心机。”
陈季珽吼了一声: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?”
林淼的眼睛已经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,其实这些年她何时看清过?
她以为顾淮抛弃了自己,她以为是自己连累了陈宝玥,她以为谢佳绮是朋友,她甚至天真地以为,他爱她。
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,反而失去了很多。
她妈妈为了她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撤诉;她爸爸为了她,倾尽了所有的积蓄四处打点;她曾经有一段时间,一个人都不敢见,躲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日日夜夜害怕别人的指骂;她放弃音乐四处打工,因为没有钱只能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干熬着……
“你知道吗?这段录音,我原本是不相信也不敢相信的,因为太不可思议太可怕了,可是看到你的反应,我就不得不相信了,是不是很可笑?因为我信你,你不屑撒谎,你只是不告诉我而已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漠,那句“我信你”并没有让陈季珽放心,反而觉得害怕。
对的,他真的在害怕,捏紧了拳头,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林淼弯下腰,要去捡那个罪魁祸的平板电脑,被他一下子抓住手臂,动弹不得。
“淼淼,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,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?”他定定地看着她。
林淼的视线,从彼此交握的手,到无名指的对戒上,再到他的脸上、眼睛里。
她总觉得可以从他的眼睛深处得到支撑的力量,得到她缺乏的安全感。
可是现在这个力量已经没有了。
她的情绪高昂过后,渐渐恢复了平静,她应该要感到很难过很难过的,就像一只被裹在千丝万缕谎言里的蚕,软弱不堪。
好好的?行尸走肉地过了这些年,能叫好好的吗?
她慢慢地捋开了他的手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想……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的孽,今世来偿还的。佛说因果,当初因是陈宝玥昏迷,果是我和顾淮分手,现在因是谎言,那果是什么,你知道吗?”
“不……”陈季珽失声喊道,就是怕她这样的反应,所以他意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,才一字未曾透露。
送她来这么远的地方,就是要她避开那些事的。
可是他不是顾淮,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手的。
“我走,还是你走?”林淼没有给他时间分辩。
见他没什么反应,她站直了身体,要往门口的方向走去。
“等你冷静了以后,我们再谈。”陈季珽挡住了她的脚步,自己出了门。
一定还有办法的。
他回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,心里沉甸甸的。
林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觉得不过是一天时间,自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变得那样难看。
红肿的眼睛、讥诮的唇角、冷淡的面容……
她合该伤心欲绝,友情是假的,感情也是假的,可是偏偏头脑冷静得厉害,她扫了地上的碎片、去洗了澡,然后还睡了一觉。
醒来天蒙蒙的还未亮,陈季珽没有回来,林淼松了一口气。
电话机旁还贴着备忘录,提醒林淼记得给谢佳绮打电话,问她为什么会换角,是不是生什么事——那是她从国内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记下的。
林淼抓着电话,觉得自己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