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因为过于兴奋,鬼方越是想睡,却越是睡不着,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,始终难以入眠。
正在这时,鬼方隐隐约约听到父亲与吴先生的谈话声,心道:“真是奇怪!吴先生与父亲素不相识,即使是谈我入学天工苑的事,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,况父亲只是一个乡野村夫,吴先生是无妄城来的大人物,身份尊贵,却为何眼神里充满了对父亲的尊敬与钦佩之情。”
想到这里,鬼方的兴奋之情稍减,心中的疑虑反如大海的波涛,一浪盖过一浪地击打着他的心岸。
他屏息凝神,静静聆听着父亲与吴先生的谈话。
鬼公见鬼方已经睡下,便小声小气地道:“兄弟,我刚才跟你说的事,可千万不能告诉鬼方!”吴力申听了鬼公的话点了点头,道:“大哥吩咐,兄弟岂能不听!你放心吧,我绝不会向鬼方透露一个字!”鬼公正色道:“谢了兄弟,不过在天工苑,你可不能因为咱们的关系,就对鬼方多加照顾!虽然我并不期望他能够学得多好,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做一个与人友善、光明磊落的人!”吴力申道:“大哥,您放心吧,我一定会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鬼方出来!”
鬼公突然脸色一转,略显神秘,窃声道:“兄弟,我还有个好东西。”说完,便走进里屋,不一会儿,双手捧出一个酒壶出来,上面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灰,喜道:“中天楼上好的满庭芳,今晚你我兄弟久别重逢,不醉不休!”吴力申登时两眼放光,满脸惊喜道:“大哥,我来到星罗巴尔村几个月了,酒虫早就闹得难受,想不到在这儿还能尝到天下第一楼的满庭芳,真是太好了!”
鬼公忙将茶杯里的茶水倒掉,斟满酒水,笑道:“来,兄弟,喝!”吴力申一脸兴奋,迫不及待地提起酒杯,陪着鬼公痛饮起来。
酒过三巡,鬼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,深情地道:“兄弟,自你嫂子去世以后,我便天天沉醉于酒中,以排解对你嫂子的思念之情,什么也不管,什么也不问,肆意而为,荒废度日。结果,后来有一次,鬼方生病,若不是村长即时赶来,帮他找了郎中,恐怕他早已随师妹而去了。为此,村长狠狠骂了我一顿,不过,他也把我骂醒了,从那时起,我便不再喝酒。若不是你今天来,我是决定将这壶酒埋藏一辈子的。”吴力申拱手道:“多谢大哥的美意,不过我相信,只要人醒了,喝再多的酒都不会糊涂。”鬼公脸色释然,胸怀大开,喜道:“好,说得对,来,喝!今天不醉不休!”吴力申笑道:“只怕大哥的这壶酒还灌不倒兄弟!”
两人四目相对,哈哈大笑起来。
鬼方听着父亲与吴先生的谈话,脑海里的疑云一重接过一重,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,心道:“真是没有想到,原来父亲与吴先生早就相识,关系竟好到以兄弟相称,唉,这么多年,我从未见过父亲饮酒,他居然还这么好酒,真是不知道父亲年轻时是何模样?”想到这里,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,心道:“唉,天下父子本就亲密无间,似乎应该再熟悉不过了,可我与父亲竟形同陌路,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,说的话加起来竟不超过三百句。莫非父亲有什么苦衷,不想再提年轻时的往事,还是……”鬼方辗转反侧,左思右想,始终百思不得其解,一时急得抓耳挠腮,更加难以成眠。
过了一会儿,他长长吁了一口气,心道:“算了,不想了,纵然父亲对我隐瞒了太多,也没有像其他父子间的亲密无间,但我相信父亲一定是为了我好,生怕我受到伤害,才一个人去承担一切,父亲还是爱我的,更何况母亲去世得早,父亲无法排解对母亲的思念,才会整天闷闷不乐。唉,既然父亲希望我做一个与人友善、光明磊落的人,那我绝对不可以让父亲再为我担心……”想着想着,鬼方竟进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,天空渐渐散去夜的黑暗,远处东方升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色,整个星罗巴尔村也慢慢亮堂起来。
今天是鬼方入学天工苑的日子,鬼方一大早便起床了,见父亲还在呼呼大睡,生怕迟到,不等父亲起床,便迫不及待地去厨房做早饭。这样他就可以更早一点去天工苑了。
鬼方吃过早饭以后,踏着金色的阳光,兴高采烈地朝着天工苑的方向走去。这条村道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,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轻松欢快,路边的一切是那么美,那么亲近,那么令人心旷神怡。
鬼方走近天工苑,忽有一种分外的亲切感,仿佛他本来就属于这里一样。